&esp;&esp;男欢女爱的终点是战栗。
&esp;&esp;两个人都湿淋淋的,蒸得肉质散架的鱼一样。
&esp;&esp;李羡还压在苏清方身上,下巴嵌在她肩窝,手托着半只乳。
&esp;&esp;苏清方的感官前所未有迟缓,对李羡打在她耳侧的气息浑然无感,却又敏锐地听到了他吞津咽气的喉结滚动声。
&esp;&esp;原来哪怕不喝酒,事后也懒怠动。
&esp;&esp;苏清方连手都不想抬,有气无力埋怨:“好重……”
&esp;&esp;起开。
&esp;&esp;难得,李羡没有半分为难地、非常果断地从苏清方身上翻了下去,躺到一边。
&esp;&esp;刚才那个姿势,他马上会硬第二次。她来不了。
&esp;&esp;里侧的苏清方想拉过缩堆角落的被子盖住自己,头刚动,头皮一紧,不悦转头,嗔道:“你压到我头发了。”
&esp;&esp;“……”
&esp;&esp;李羡抬了抬脖子,让苏清方把头发收回去。
&esp;&esp;苏清方整个人转向左边,面朝里,背对李羡。
&esp;&esp;她实际的习惯应该是朝右睡。那夜在曲江池宫室,她睡得迷迷糊糊翻身,就是朝右侧躺,手还搭到了他身上。李羡给她扔了回去。
&esp;&esp;李羡胡思乱想着,缓缓合上了眼。
&esp;&esp;脑子有一瞬放空,也可能其实过了很长时间,不过闭眼瞌睡把时光压成极狭窄的一隙。李羡听到灵犀隔着门扉遥远的声音:“殿下,陛下诏见。”
&esp;&esp;苏清方也听到了,回头拍了拍李羡胳膊,见他开始起来收拾,重又翻了回去,准备眯会儿。
&esp;&esp;“起来,”却听李羡的声音,“给我更衣。”
&esp;&esp;李羡对更衣是有什么执念吗?还是单纯要折腾她?他不睡她不休是吧?
&esp;&esp;苏清方牛似的哼出一口气,又不能让李羡叫人进来看到她这个样子,又怕耽误他时间,只得随随便便、遮遮掩掩穿好里衣里裤,趿拉着绣鞋,爬起来伺候大爷。
&esp;&esp;女子里头没穿裹胸抱腹,单罩着一件轻透的短衫,勾出水滴状的乳房,顶处透显两点暗色。举手投足,半瓶水晃荡。从整理衣襟的角度,李羡可以看到女人呼之欲出的半抹雪痕。
&esp;&esp;她手指翻花似的,便给他扣好了领间扣子,还轻轻抚了抚褶子,接着取过腰带,整个人几乎贴了上来,抱住他的腰,几下,系好,最后为之悬好白珮。
&esp;&esp;等到拿起绿竹金燕的香囊,苏清方想他是去皇宫,不用带钱,便问:“这个,要戴吗?”
&esp;&esp;李羡觑了一眼做工劣质的香囊,脱口而出,语气嫌弃:“不戴。”
&esp;&esp;苏清方心头莫名一沉,讪讪放下手,“哦。”
&esp;&esp;李羡临走交代道:“去承晖堂睡。别动我东西。否则你一个卫家都不够填。”
&esp;&esp;睡睡睡,睡什么睡。谁上下左右收拾一通就为了换房间还睡得着?她要饿死了倒是真的。
&esp;&esp;苏清方对着李羡的背影鸭子似的瘪了瘪嘴,二话不说走到汤盅旁,摸了摸,拔凉。
&esp;&esp;跟她的心一样。
&esp;&esp;倏然,苏清方看到地上扁平的盒子,正是之前碰掉的,盖子都摔开了,露出一片白色丝帕,原是那份不知真假的先皇后手书。
&esp;&esp;苏清方想到李羡才扔下没多久的话:别动他东西。
&esp;&esp;要不要捡啊……
&esp;&esp;苏清方啧了一声,最后还是出于好心捡收了起来,迭好。
&esp;&esp;盒子里还装着另一片稍大的布条,非常显脏的灰白色,边缘开线,似乎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,材质也很粗糙,哪怕卫府最低等的下人也不会穿这种料子。
&esp;&esp;展开一看,竟是一封血书。血渍殷红,笔画氤氲,甚至有些颤抖歪斜。可想而知当年写下血书的人是何其悲痛,从囚服上扯下稍微干净的一片来。
&esp;&esp;时过经年,只能认出寥寥几点字迹:“……托妹以付……请君勿弃……意然绝笔。”
&esp;&esp;苏清方怔神。
&esp;&esp;“姑娘!”红玉的声音猝然响起,吓得苏清方一激灵,赶忙把血书塞进盒子里,哐一下盖上。
&esp;&esp;红玉大步进来,麻利将苏清方的衣服收好,准备拿去熨平整,道:“奴婢让人姑娘准备了热水。姑娘赶紧洗洗……”
&esp;&esp;最后一句,红玉凑到苏清方耳边说得极轻:“那些东西留在身体里不好。”
&esp;&esp;苏清方表情僵了僵,“你们……都听到了?”
&esp;&esp;他们没怎么出声吧……还是亲迷糊了连自己也不知道?
&esp;&esp;红玉宽慰着笑道:“不曾。奴婢们都站远了。”
&esp;&esp;想来最开始还是听到了一些动静的。
&esp;&esp;苏清方讪笑,指着冷透了的甲鱼汤,“把这汤也拿去热一下吧。”
&esp;&esp;她真是又渴又饿。正好她们几个人分了。
&esp;&esp;洗完澡,喝完汤,最麻烦的是还要把头发梳回原样。
&esp;&esp;苏清方坐在镜前,左照右照,只在脖根处发现一点红印子,想李羡多少是长进了一点。罢了又暗嗤男人的长进真简单,少咬她几口就行。
&esp;&esp;一旁傻站的岁寒虽然年不过十六,但也明白了其中款曲——她家姑娘同太子做了夫妻才能做的事了。
&esp;&esp;岁寒担心问:“姑娘,你这样以后怎么成亲呀?我听说新婚夜要看元帕的。”
&esp;&esp;苏清方倒没想那么多。
&esp;&esp;她似乎已失去世俗对好女人的重要标识,却觉得解脱。
&esp;&esp;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女人,大可以尽情做坏事。
&esp;&esp;正在调胭脂的红玉笑道:“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女子初夜都会流血的。奴婢还知道有人会用童女方。”
&esp;&esp;“红玉姐姐你懂好多啊。”
&esp;&esp;“奴婢以前的姐妹,都是干杂役的。大家都是粗人,没那么多讲究,什么都讲。姑娘别嫌污耳朵。”
&esp;&esp;“食色,性也。”苏清方笑道。
&esp;&esp;
&esp;&esp;皇帝诏李羡进宫,只为一件事:之前所说年后选太子妃,该提上日程了。
&esp;&esp;皇帝一开始还委婉了一番,问李羡可喜欢上次送去的那两个舞姬。
&esp;&esp;李羡讪笑,冠冕堂皇道:“声色犬马,唯恐沉迷丧志。”
&esp;&esp;“你要有个太子妃为你料理后宅,也不会有这些烦扰了。之前同你提过,你说年后。现在时节正好。万寿刚才进宫还说牡丹花会的事。朕的意思是趁着良辰美景一起办了,”皇帝赶在李羡开口前挡住他的话头,“这可是你上次亲口答应的,可不能言而不信。”
&esp;&esp;李羡也晓得躲得过初一、躲不过十五,又想到现在同某些人的情态,简直稀里糊涂得像一锅浆糊,根本没力气多搅,也没反驳,拱手道是。
&esp;&esp;皇帝倒是一奇,没想到这么容易松口,十分愉悦地留了李羡一同用膳。
&esp;&esp;李羡每次在宫里用膳都胃口欠佳,回到府邸时,天都黑透了。
&esp;&esp;李羡懒懒坐在椅中,看到案上食盒,刚好觉得腹部空荡,于是伸手揭开。
&esp;&esp;却只剩下一个盘子,中间摆着个干干净净的甲鱼壳,四周是腿骨。
&esp;&esp;他汤呢?猫喝了?
&esp;&esp;必是不可能的。谁家猫喝完甲鱼汤还能把骨头拼回一只甲鱼形状啊?有胳膊有腿的。
&esp;&esp;李羡招来灵犀询问:“汤呢?”
&esp;&esp;灵犀瞄看了一眼,干巴回答:“估计是苏姑娘喝掉了。”
&esp;&esp;“……”
&esp;&esp;好啊,好啊,给他送汤,结果自己喝了。还把脏碗剩骨留给他。
&esp;&esp;喜欢喝甲鱼汤是吧。
&esp;&esp;“明天把卫源叫过来。”李羡冷冷道。
&esp;&esp;
&esp;&esp;李羡处理完白天没来得及处理的事,已是深夜,直接睡在了垂星书斋。
&esp;&esp;他闭眼躺在榻上,脑子里还是那只甲鱼壳。
&esp;&esp;恍惚间,他似乎闻到了若有似无的兰香,心觉奇怪。
&esp;&esp;被褥明明都换了。
&esp;&esp;哦,是枕头……
&esp;&esp;李羡想完,便睡去了。